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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莫舞歌

公莫舞歌朗读

方花古础排九楹,刺豹淋血盛银罂。

华筵鼓吹无桐竹,长刀直立割鸣筝。

横楣粗锦生红纬,日炙锦嫣王未醉。

腰下三看宝玦光,项庄掉箾栏前起。

材官小臣公莫舞,座上真人赤龙子。

芒砀云端抱天回,咸阳王气清如水。

铁枢铁楗重束关,大旗五丈撞双镮。

汉王今日颁秦印,绝膑刳肠臣不论。

诗文标签: 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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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莫舞歌诗词注解
公莫舞,古舞名。即后世之巾舞。 陋,认为简陋。 方花石础,刻花的方石础。础,柱脚石。古有“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之语。楹,堂屋前部的柱子。 刺豹淋血,形容“有杀伐声”(周振甫、冀勤)。银罂(yīng),银质或银饰的贮器。用以盛流质。唐杨巨源《石水词》之一:“银罂深锁贮清光,无限来人不得尝。” 华筵,丰盛的筵席。唐杜甫《刘九法曹郑瑕邱石门宴集》诗:“能吏逢联璧,华筵直一金。”《敦煌曲子词·浣溪沙》:“喜覩(睹)华筵献大贤,謌(歌)欢共过百千年。”鼓吹,演奏乐曲。《东观汉记·段熲传》:“熲乘轻车,介士鼓吹。”唐沈亚之《湘中怨解》:“有弹弦鼓吹者,皆神仙娥眉。”桐竹,泛指管弦乐器。桐指琴瑟之类,竹指箫笛之属。 横楣,门窗上方的横框。粗锦,粗丝织成的锦。生,露出。纬,织布时用梭穿织的横纱,编织物的横线。 炙,烤,此指晒。嫣(niān),通蔫,植物失去水分而萎缩,此指颜色不鲜艳。 宝玦(jué),珍贵的佩玉。《史记·鸿门宴》:“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三国魏曹丕《又与锺繇书》:“邺骑既到,宝玦初至。”南朝梁简文帝《金錞赋》:“岂宝玦之为贵,非瑚琏之可钦。”唐杜甫《哀王孙》诗:“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 掉鞘,拨剑出鞘。栏,泛指遮拦的东西。 材官,武卒或供差遣的低级武职。《史记·张丞相列传》:“申屠丞相嘉者,梁人,以材官蹶张从高帝击项籍,迁为队率。”《汉书·晁错传》:“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颜师古注:“材官,有材力者。”唐杜甫《诸将》诗之一:“多少材官守泾渭,将军且莫破愁颜。”仇兆鳌注引《唐志》:“况材官不知其多少,大抵皆侍官辈耳。”小尘,只能泛起小小的尘土。 真人,指统一天下的所谓真命天子。《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汉张衡《南都赋》:“方今天地之雎剌,帝乱其政,豺虎肆虐,真人革命之秋也。”《梁书·韦叡传》:“天下真人,殆兴於吾州矣。”《秦并六国平话》卷上:“未有真人来统一,奈何七国又争雄。”赤龙子,赤色的龙,此指汉高祖刘邦。古代谶纬家附会为以火德王者(如炎帝神农氏、帝尧、汉刘邦)的祥瑞。《淮南子·修务训》“尧眉八彩”汉高诱注:“尧母庆都,盖天帝之女,寄伊长孺家,年二十无夫,出观于河。有赤龙负图而至……赤龙与庆都合而生尧。”宋罗泌《路史·前纪六·柏皇氏》:“神农、唐尧,俱感赤龙……刘季断蛇而还感赤龙。” 芒砀(dàng)云瑞,芒砀,即芒砀山,在今河南省永城市芒山镇。《史记·高祖本纪》:“秦始皇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压)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於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抱天回,弥漫天空回旋。 咸阳,指高祖先项籍入咸阳事。清,清晰,明显。 楗(jiàn),门上关插的木条,横的叫“关”,竖的叫“楗”。重束,双重控制。 大旗五丈,指刘邦的军队。撞双环,代指攻破关隘。 绝膑,折断膑骨。《史记·秦本纪》:“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王与孟说举鼎,绝膑。”张守节正义:“绝,断也。膑,胫骨也。”宋梅尧臣《古柳》诗:“卧榦越大鼎,绝膑不可扛。”清袁枚《随园诗话》卷十四:“余常劝作诗者,莫轻作七古,何也?恐力小而任重,如秦武王举鼎,有绝膑之患故也。”刳(kū)肠,剖腹摘肠。《庄子·外物》:“仲尼曰:‘神龟能见梦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筴(通策),不能避刳肠之患。’”臣,指樊哙。最后两句以樊哙的语气出之。不论,不在乎。
公莫舞歌通用注解

译文
方形刻花的古老石墩,矗立着大柱九根,刺杀斑豹流鲜血,注入银瓶痛饮。
宴席上没有管弦乐声,只有军乐阵阵,直立的长刀,像要割断筝弦般寒光森森。
门额上的横幅粗锦焕发出鲜红的色彩,烈日烤得粗锦褪了色,项羽仍然没有醉。
范增把腰间的玉玦瞟看了三次,项庄拔剑出鞘,上前起舞。
你这徒有勇力的小臣别妄动,座上的汉王是赤帝之子寞看轻。
当年芒砀山上祥云瑞雾曾在天空萦回,咸阳王气盛,预兆已像清水一样分明。
铁枢铁键重重紧锁的雄关,汉军的五丈大旗已一举撞破门环。
汉王今天掌秦印理所当然,为保护他,我断膝挖肠也心甘。
注释
公莫舞,古舞名。即后世之巾舞。
陋,认为简陋。
方花石础,刻花的方石础。础,柱脚石。古有“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之语。楹,堂屋前部的柱子。
刺豹淋血,形容“有杀伐声”(周振甫、冀勤)。银罂(yīng),银质或银饰的贮器。用以盛流质。华筵,丰盛的筵席。桐竹,泛指管弦乐器。桐指琴瑟之类,竹指箫笛之属。
横楣,门窗上方的横框。粗锦,粗丝织成的锦。生,露出。纬,织布时用梭穿织的横纱,编织物的横线。
炙,烤,此指晒。嫣(niān),通蔫,植物失去水分而萎缩,此指颜色不鲜艳。
宝玦(jué),珍贵的佩玉。掉鞘,拨剑出鞘。栏,泛指遮拦的东西。
材官,武卒或供差遣的低级武职。小尘,只能泛起小小的尘土。
真人,指统一天下的所谓真命天子。《
芒砀(dàng)云瑞,芒砀,芒山、砀山的合称,在今安徽省砀山县东南,与河南省永城县接界。抱天回,弥漫天空回旋。
咸阳,指高祖先项籍入咸阳事。清,清晰,明显。
楗(jiàn),门上关插的木条,横的叫“关”,竖的叫“楗”。重束,双重控制。
大旗五丈,指刘邦的军队。撞双环,代指攻破关隘。
绝膑,折断膑骨。臣,指樊哙。最后两句以樊哙的语气出之。不论,不在乎。
参考资料:完善
1、冯浩非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15-119

公莫舞歌作者简介

李贺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790—816
【介绍】:

唐宗室后裔。字长吉。父名晋肃,避父讳不应进士。七岁能辞章,为韩愈、皇甫湜所重。每旦日出,骑弱马,从小奚奴,背古锦囊,途中得佳句,即书投囊中,及暮归,整理成篇。辞尚奇诡,所得皆惊迈,当时无能效者。作乐府词数十篇,皆合之弦管,无不讽诵。为协律郎。卒年二十七。有《昌谷集》。

唐诗大辞典 修订本

【生卒】:790—816

字长吉,河南福昌(今河南宜阳)人,唐宗室郑王李亮后裔。郡望陇西成纪,家居福昌之昌谷,后人因称李昌谷。父晋肃,大历间边上从事,贞元时陕县令。贺体貌细瘦,巨鼻,通眉,长指爪,少年时有“拏云”心志。宪宗元和年间,往来于洛阳、长安间,应试求仕。曾以歌诗谒韩愈,愈劝贺举进士,与贺争名者以贺举进士犯父讳为由,加以毁阻,愈为作《讳辩》,终竟不第(一说竟不就试)。在京任奉礼郎(两《唐书》误为协律郎),三年(808)以病辞官。旋往潞州依张彻。元和十一年病卒。生平见李商隐《李贺小传》、新旧《唐书》本传。年谱有朱自清《李贺年谱》、钱仲联《李贺年谱会笺》。李贺早慧,7岁能辞章,贞元末即以乐府歌诗与前辈李益齐名,称“二李”。仕途失意,乃以全力为诗。常偕诗友出游,有小奚奴相随,背一古破锦囊,得句即书投囊中,暮归足成诗篇。其母见所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今存诗4卷、外集1卷,计242首。多感时伤逝之作,哀嘆盛年易衰,悲慨零落不遇。或寄情天国,或幻念鬼境。各类诗作,以古体歌行为多,无七言律诗。要在尽脱窠臼,务求新奇。以“奇才”(韦庄语)、“鬼才”(宋祁、钱易语)、“鬼仙之词”(严羽语)着称于中唐诗坛,称“李长吉体”。后人评价贺诗,褒贬不一。杜牧称其诗为“骚之苗裔,理虽不及,辞或过之”(《李贺集序》)。吴闿生云:“昌谷诗,上继杜韩,下开玉溪,雄深俊伟,包有万变。其规橅意度,卓然为一大家,非唐之它家所能及。”(《李长吉诗集跋》)持贬义者,则谓贺诗“过于刿鉥,无天真自然之趣,通篇读之,有山节藻棁而无梁栋。”(李东阳《麓堂诗话》)“怪丽不典”(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一)。李贺诗注本甚多,以清人王琦《李长吉歌诗汇解》最为通行。《全唐诗》存诗5卷。

唐诗汇评

李贺(790-816),字长吉,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居于福昌(今河南宜阳)昌谷。唐宗室郑王裔孙。少有诗名。元和初,游江南。后至东都,以诗谒韩愈,大得赏誉。五年,举河南府乡贡进士,然以父讳晋肃,不得应进士举。为奉礼郎,郁郁不得志,以病辞归。往潞州访张彻,返昌谷,卒。贺长于乐府,想象丰富奇特,色彩瑰丽,句锻字炼,惨淡经营,后人目为“长吉体”。又多写神仙鬼魅题材,好用“死”、“老”、“冷”等字面,人谓“鬼才”。曾自编歌诗为四卷。今有《昌谷集》四卷、《外集》一卷(或名《李贺歌诗编》)行世。《全唐诗》统诗五卷。

杜牧《李贺集序》

贺、唐皇诸孙,字长吉。元和中,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陊殿,梗莽邱垄,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鲸吸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盖《骚》之苗裔,理虽不及,辞或过之。……世皆曰:使贺且未死,少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

《因话录》

进士李为作《泪赋》,及轻、薄、暗、小四赋。李贺作乐府,多属意花草蜂蝶之间,二子竟不远大。文字之作,可以定相命之优劣矣。

《旧唐书•李贺传》

(贺)手笔敏捷,尤长于歌篇,其文思体势,如崇岩峭壁,万仞崛起,当时文士从而效之,无能仿佛者。其乐府词数十篇,至于云韶乐工,无不讽诵。

《麈史》

庆历间,宋景文诸公在馆尝评唐人之诗云:“太白仙才,长吉鬼才。”其馀不尽记也。

《岁寒堂诗话》

贺诗乃李白乐府中出,瑰奇诡怪则似之,秀逸天拔则不及也。贺有太白之语,而无太白之韵。元、白、张籍以意为主,而失于少文;贺以词为主,而失于少理。各得其一偏。

《珊瑚钩诗话》

篇章以平夷恬淡为上,怪险蹶趋为下。如李长吉锦囊句,非不奇也,而牛鬼蛇神太甚,所谓施诸廊庙则骇矣。

《郡斋读书志》

贺词尚奇诡,为诗未始先立题,所得皆惊迈,远去笔墨畦径,当时尤能效者。

《能改斋漫录》

引刘次庄语:李贺则摘裂险绝,务为难及,曾无一点尘婴之。

《朱子全书•论诗》

李贺诗怪些子,不如太白自在。又曰:贺诗巧。

《臞翁诗评》

李长吉如武帝食露盘,无补多欲。

《对床夜语》

或问放翁曰:“李贺乐府极今古之工,巨眼或未许之,何也?”翁云:“贺词如百家锦衲,五色炫耀,光夺眼目,使人不敢熟视,求其补于用,无有也。杜牧之谓‘稍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岂亦惜其词胜!若《金铜仙人辞汉》一歌,亦杰作也。然以贺视温庭筠辈,则不侔矣。”

《后村诗话》

长吉歌行,新意险语,自有苍生以来所无。

《沧浪诗话》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

刘辰翁《评李长吉诗》

旧看长吉诗,固喜其才,亦厌其涩。落笔细读,方知作者用心,料他人观不到此也,是千年长吉犹无知己也。以杜牧之郑重,为叙直取二三歌诗,将无道长吉者矣。谓其理不及《骚》,未也,亦未必知《骚》也;《骚》之荒忽则过之矣,更欲仆《骚》,亦非也。千年长吉,余甫知之耳!诗之难读如此,而作者尝呕心,何也?樊川反复称道,形容非不极至,独惜理不及《骚》,不知贺所长正在理外。如惠施“坚白”,特以不近人情,而听者惑焉,是为辩。若眼前语、众人意,则不待长吉能之。此长吉所以自成一家欤!

赵宦光《弹雅》

或问陆放翁曰:“李贺乐府极古今之工,具眼或未许之,何也?”放翁曰:“贺词如百家锦衲,五色眩曜,光夺眼目,使人不敢熟视。求其补于用,无有也。”予谓贺诗妙在兴,其次在韵逸。若但举其五色眩曜,是以儿童才藻目之,岂直无补已乎?

《麓堂诗话》

李长吉诗,字字句句欲传世,顾过于刿鉥,无天真自然之趣。通篇读之,有山节藻棁而无梁栋,知其非大道也。

《唐诗品》

长吉陈诗藻缋,根本六代而流调宛转,盖出于古乐府,亦中唐之变声也。盖其天才奇旷,不受束缚,驰思高玄,莫可驾御,故往往超出畦径,不能俯仰上下。然以中声求之,则其浮薄太清之气,扬而过高;附离骚、雅之波,潜而近幻;虽协云韶之管;而非感格之音,亦可知矣。向使幽兰未萎,竟其大业,自铲靡芜,归于大雅,则其高虚之气,沉以平夷,畅朗之才,济以流美,虽太白之天藻,亦何擅其芳誉哉!

《批点唐音》

长吉诗虽有刻怪之状,然用意苦思,非开狂诞之比。家数虽少,自成一家言。晚唐惟此一体耳。然后人不可学,恐未得其工致,先有其怪诞。若学力有馀,已备诸体,时而出之可也。

《艺苑卮言》

李长吉师心,故尔作怪,亦有出人意表者,然奇过则凡,老过则稚。此君所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屠隆《唐诗类苑序》

长吉耽奇,其诗谲宕。

《唐诗镜》

世传李贺为诗中之鬼,非也。鬼之能诗文者亦多矣,其言清而哀。贺乃魔耳,魔能眯闷迷人。贺诗之可喜者,峭刻独出。

《唐诗归》

钟云:长吉奇人不必言,有一种刻削处,元气至此,不复可言矣。亦自是不寿不贵之相,宁不留元气,宁不贵不寿,而必不肯同人,不肯不传者,此其最苦心处也。谭云:长吉诗在唐为新声,实有从魏以上来者,人但以为长吉派耳。

李惟桢《昌谷诗解序》

长吉名由韩昌黎起。司空表圣评昌黎诗:“驱驾气势,若掀雷挟电,撑决天地之垠。”而长吉务去陈言,颇似之,譬之草木臭味也。由其极思苦吟,别无他嗜,阿㜷所谓“呕心乃已”!是以只字片语,必新必奇,若古人所未经道,而实皆有据案,有原委,古意郁浡其间。其材蓄富,其裁鉴当,其结撰密,其锻炼工,其丰神超,其骨力健,典实不浮,整蔚有序。虽诘屈幽奥,意绪可寻,要以自成长吉一家言而已。

《诗薮》

长吉险怪,虽儿语自得,然太白亦滥觞一二。

《唐音癸签》引《吟谱》

贺诗祖《骚》宗谢,反万物而覆取之。

《唐音癸签》

引王思壬语:贺以哀激之思,作晦僻之调,喜用鬼字、泣字、死字、血字。幽冷溪刻,法当得夭。

《诗源辨体》

李贺乐府五、七言,调婉而词艳,然诡幻多昧于理。其造语用字,不必来历,故可以意测而未可以言解,所谓理不必天地有而语不必千古道者。然析而论之,五言稍易,七言允难。

《诗辩坻》

大历以后,解乐府遗法者,唯李贺一人。设色秾妙,而词旨多寓篇外,刻于撰语,浑于用意。中唐乐府,人称张、王,视此当有郎奴之隔耳。

《春酒堂诗话》

长吉诗原本《风》、《骚》,留心汉、魏,其视唐人诸调,几欲夷然不屑,使天副之年,进求章法,将与明远、玄晖争席矣。余录其佳者,于〈感讽〉「合浦」、〈题赵生壁〉、〈京城〉绝句全章外,如「不知船上月,谁棹满溪云」。「长卿怀茂陵,绿草垂石井。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江头樝树香,岸上蝴蝶飞」。「沙头敲石火,烧竹照鱼船」。「今夕岁华落,令人惜平生。心事如波涛,中坐时时惊。朔客骑白马,剑弝悬兰缨。俊建如生猱,肯拾蓬中萤」。「长安夜半秋,风前几人老」。「天远星光没」。「夜遥灯燄短,熟睡小屏深」。「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蜂语遶妆镜」。「燕语踏帘钩」。「人生有穷拙,日暮聊饮酒」。「逢霜作朴樕,得气为春柳。」「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京国心烂熳,夜梦归家少」。「心事填空云」。「襄王与武帝,各自留青春」。「梦中相聚笑,觉见半?月」。「风吹沙作云,一时度辽水。天白水如练,甲丝双串断。行行莫苦辛,城月犹残半」。「塞长连白空。遥见汉旗红」。「风吹枯蓬起,城中嘶瘦马」。「为有倾人色,翻成足愁苦」。「何物最伤心,马首鸣金环。野色浩无主,秋明空旷间」。「胡角引北风,蓟门白于水。天含青海道,城头月千里」。「帐北天应尽」。「乘船镜中入」。「无人柳自春,草渚鸳鸯暖」。起句云:「星尽四方高」,又「月落大堤上」,又「九月大野白」。结云「来长安,车軿軿,中有梁冀旧宅,石崇故园」等句,初无鬼气,何逊古人?其歌诗长调为古今常所赞诵者,余不道也。善乎《须溪》之言曰:「落笔细读,方知作者用心。杜牧之直取二三歌诗而止,未知长吉者也。谓其理不及《骚》,非也,亦未必知《骚》也。更欲仆《骚》,亦非也。」溪须真知长吉哉!《骚》亦安可得仆耶?至谓其自成一家,则谬矣。长吉乃未成家者也,非自成家者也。

《诗筏》

唐人作唐人诗序,亦多夸词,不尽与作者痛痒相中。惟杜牧之作李长吉序,可以无愧,然亦有足商者。……余每讶序中“春和”、“秋洁”二语,不类长吉,似序储、王、韦、柳五言古诗;而“云烟绵联”、“水之迢迢”,又似为微之《连昌宫词》、香山《长恨歌》诸篇作赞;若“时花美女”,则《帝京篇》、《公子行》也。此外数段,皆为长吉传神,无复可议矣。其谓长吉诗为“《骚》之苗裔”一语,甚当。盖长吉诗多从《风》、《雅》及《楚辞》中来,但入诗歌中,遂成创体耳。又谓“理虽不及,辞或过之,使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数语,吾有疑焉。夫唐诗所以夐绝千古者,以其绝不言理耳。宋之程、朱及故明陈白沙诸公,惟其谈理,是以无诗。彼《六经》皆明理之书,独《毛诗三百篇》不言理,惟其不言理,所以无非理也。……《楚骚》虽忠爱恻怛,然其妙在荒唐无理,而长吉诗歌所以得为《骚》苗裔者,政当于无理中求之,奈何反欲加以现耶?理袭辞鄙,而理亦付之陈言矣,岂复有长吉诗歌?又岂复有《骚》哉?

《载酒园诗话又编》

李贺骨劲而神秀,在中唐最高浑有气格,奇不入诞,丽不入纤。虽与温、李并称西昆,两家纤丽,其长自在近体,七言古勉强效土,全窃形似,此真“理不足”者。严沧浪至以“玉川之怪,长吉之瑰诡”共言,此犹以苏兰、蜣转并器,且置蜣转于苏兰之上,其为识者不平,岂徒哙等为伍而已!贺赠朔客曰:“俊健如生猱,肯拾蓬中萤。”《赠陈商》曰:“太华五千仞,拔地抽森秀。”此即可以评贺诗。

《唐音审体》

樊川序长吉诗,谓是《骚》之苗裔。生长吉后者,唐人即多效之。元季杨维桢之徒,群以摹仿长吉为能事,一吋相习如狂,世固有“文妖”之目。统论唐人诗,除李、杜大家空所依傍,二公之后,如昌黎之奇辟崛强,东野之寒峭险劲,微之之轻婉曲折,乐天之坦易明白,长吉之诡异浓丽,皆前古未有也。自兹以降,作者必有所师承,然后成家,不能另辟蹊径矣。愚尝谓:开创千古不经见之面目者,至长吉而止。

姚文燮《昌谷集注序》

唐才人皆诗,而白与贺独《骚》。白近乎《骚》者也;贺则幽深诡谲,较《骚》、为尤甚。……且元和之朝,外则藩镇悖逆,戎寇交讧;内则八关十六子之徒,肆志流毒,为祸不测。上则有英武之君,而又惑于神仙。有志之士,即身膺朱紫,亦且郁郁忧愤,矧乎怀才兀处者乎?贺不敢言,又不能无言。于是寓今托古,比物征事,无一不为世道人心虑。其孤忠沉郁之志,又恨不伸纸疾书,㛤㛤数万言,如翻江倒海,一一指陈于万乘之侧而不止者,无如其势有所不能也。故贺之为诗,其命辞、命意、命题,皆深刺当世之弊,切中当世之隐。倘不深自弢晦,则必至焚身。斯愈推愈远,愈入愈曲,愈微愈减,藏哀愤孤激之思于片章短什。

陈式《重刻昌谷集注序》

昌谷之诗,唐无此诗,而前乎唐与后乎唐亦无此诗。惟诸体皆备之少陵,间有类乎昌谷之诗,而亦十不得二三焉。……大约人之作诗,必先有作诗之题,题定而后用意,意足而后成诗。义山称昌谷与诸公游,未尝得题为诗,遇有所得,辄投之破锦囊中。及归,研墨叠纸足成之。天下抑有无题之诗也?要以语于贺,则又未始无当。贺之为诗,无有不题定而觅意,却又意定而觅题。多是题所应讳,则借他题以晦之。

方拱干《昌谷集注序》

李长吉才人也,其诗诣当与扬子云之文诣同。所命止一绪,而百灵奔赴,直欲穷人以所不能言,并欲穷人以所不能解。当时呕出心肝,已令同俦辟易。乃不知己者,动斥之以鬼,长吉掉头不受也。长吉诗总成其为才人耳!倘得永年而老其才,以畅其识与学之所极,当必有大过人者,不仅仅以才人终矣。

《原诗》

李贺鬼才,其造语入险,正如苍颉造字,可使鬼夜哭。王世贞曰:“长吉师心,故尔作怪,有出人意表,然奇过则凡,老过则稚,所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余尝谓世贞评诗,有极切当者,非同时诸家可比。“奇过则凡”一语,尤为学李贺者下一痛砭也。

《野鸿诗的》

昌谷之笔,有若鬼斧,然仅能凿幽而不能抉明,其不永年宜矣。呕心之句,亦亘古仅见。

《说诗晬语》

李长吉诗,每近《天问》、《招魂》,《楚骚》之苗裔也;特语语求工,而波澜堂庑又窄,所以有山节藻棁之诮。

《唐诗别裁》

长吉诗依约《楚骚》,而意取幽奥,辞取瑰奇,往往先成得意句,投锦囊中,然后足成之,所以每难疏解。母氏谓儿当呕心者,此也。使天假以年,必更进大方。然天地间不可无此种文笔,有乐天之易;自应有长吉之难。

《兰丛诗话》

李贺集固是教外别传,即其集而观之,却体体皆佳。第四卷多误收。大抵学长吉而不得其幽深孤秀者,所为遂堕恶道。义山多学之,亦皆恶;宋元学者,又无不恶。长吉之才,佶然以生,瞿然以清,谓之为鬼不必辞,袭之以人却不得,直是造物异撰。

方世举《李长吉诗集批注序》

通集自以七言歌词为最,尽人之所知也,五律五排五绝亦复妙绝。……学其长句者,义山死,飞卿浮,宋,元入俗。工力之深如义山,学杜五排,学韩七古,学小杜五古,学刘中山七律,皆得其妙,独学贺不近,贺亦诗杰矣哉!李贺音节如北调曲子,拗峭中别具婉媚。

《剑溪说诗》

昌谷歌行,不必可解,而幽新奇涩,妙处难言,殆如春闺之怨女,悲秋之志士与?

王琦《李长吉歌诗汇解序》

长吉下笔,务为劲拔,不屑作经人道过语,然其源实出自《楚骚》,步趋于汉魏古乐府。朱子论诗,谓“长吉较怪得些子,不如太白自在”。夫太白之诗,世以为飘逸;长吉之诗,世以为奇险。是以宋人有仙才、鬼才之目。而朱子顾谓其与太白相去不过些子间,盖会意于比兴风雅之微,而不赏其雕章刻句之迹,所谓得其精而遗其粗者耶!人能体朱子之说,以探求长吉诗中之微意,而以解《楚辞》、汉魏古乐府之解以解之,其于六义之旨庶几有合。所谓“鲸吸鳌掷,牛鬼蛇神”者,又何足以骇夫观听哉!

《石洲诗话》

李长吉惊才绝艳,锵宫戛羽,下视东野,真乃蚯蚓窍中苍蝇鸣耳。虽太露肉,然却直接骚赋。更不知其逸诗复当何如?此真天地奇彩,未易一泄者也。

《岘佣说诗》

长吉七古,不可以理求,不可以气求。譬之山妖木怪,怨月啼花,天壤间直有此事耳。

《竹林答问》

句不可字字求奇,调不可节节求高。纡馀为妍,卓荦为杰,非纡馀无以见卓荦之妙。抑扬迭奏,奇正相生,作诗之妙在是。长吉惟犯此病,故坠入鬼窟。

《三唐诗品》

其源出于汉乐府歌谣,而拮藻于江淹、庾信。琢虚成隽,研质为华,骨重神寒,不徒诡丽,正如孤鹤唳烟,潜蛟戏海,气息幽沉,而音铿高亮。昔人讥其缀句成编,非知言也。

《诗学渊源》

贺诗凿险锤深,务极研练,使事造语,每不经人道。光怪陆离,莫可逼视。虽左思之娇娆,齐梁之秾丽,未能过也。而复撷《离骚》之华,极《招魂》之变,于李白、李益诸人之外,独树一帜,号为“鬼才”,信非过誉。然绮织既艰,时露斧凿,刻意求工,转寡高致。音韵贵逸,或流而忘返;声调贵响,或亢而转窒。考以归宫之说,贺乐府诸作殊未能一一协律,当时云韶诸工欲合之管弦,不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