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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歌

石鼓歌朗读

张生手持石鼓文,劝我试作石鼓歌。

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

周纲凌迟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

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

蒐于岐阳骋雄俊,万里禽兽皆遮罗。

镌功勒成告万世,凿石作鼓隳嵯峨。

从臣才艺咸第一,拣选撰刻留山阿。

雨淋日炙野火燎,鬼物守护烦撝呵。

公从何处得纸本,毫发尽备无差讹。

辞严义密读难晓,字体不类隶与蝌。

年深岂免有缺画,快剑斫断生蛟鼍。

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

金绳铁索锁钮壮,古鼎跃水龙腾梭。

陋儒编诗不收入,二雅褊迫无委蛇。

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遗羲娥。

嗟余好古生苦晚,对此涕泪双滂沱。

忆昔初蒙博士征,其年始改称元和。

故人从军在右辅,为我度量掘臼科。

濯冠沐浴告祭酒,如此至宝存岂多。

毡包席裹可立致,十鼓只载数骆驼。

荐诸太庙比郜鼎,光價岂止百倍过。

圣恩若许留太学,诸生讲解得切磋。

观经鸿都尚填咽,坐见举国来奔波。

剜苔剔藓露节角,安置妥帖平不颇。

大厦深檐与盖覆,经历久远期无陀。

中朝大官老于事,讵肯感激徒媕婀。

牧童敲火牛砺角,谁复着手为摩挲。

日销月铄就埋没,六年西顾空吟哦。

羲之俗书趁姿媚,数纸尚可博白鹅。

继周八代争战罢,无人收拾理则那。

方今太平日无事,柄任儒术崇丘轲。

安能以此上论列,愿借辩口如悬河。

石鼓之歌止于此,呜呼吾意其蹉跎。

诗文标签: 唐诗三百首 题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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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歌诗文释义
张生手拿周朝石鼓文的拓本,劝我写一首咏赞它的石鼓歌。 少陵太白才华盖世但都作古,薄才之人面对石鼓无可奈何。 周朝政治衰败全国动荡不安,周宣王发愤起兵挥起了天戈。 庆功之时大开明堂接受朝贺,诸侯接踵而至剑佩叮当撞磨。 宣王田猎驰骋岐阳多么英俊,四方禽兽无处躲藏都被网罗。 为把英雄功业刻石扬名万世,凿山石雕石鼓毁坏高山嵯峨。 随从之臣才艺都是世上第一,挑选优秀撰写刻石放在山坡。 任凭长年雨打日晒野火焚烧,仗着鬼神守护石鼓永不湮没。 你从哪裏得来这拓本的底稿?丝毫都很完备一点也无差错。 言辞严谨内容奥密难于理解,字体不像隶书蝌文自成一格。 年代久远难免受损笔画残缺,仍像得剑斩断活生生的蛟鼍。 字迹有如鸾凤翔飞众仙飘逸,笔画恰似珊瑚碧树枝柯交错。 苍劲钩连像金绳铁索穿锁钮,浑然又像织梭化龙九鼎沦没。 浅见儒士编纂诗经却不收入,大雅小雅内容狭窄并不壮阔。 孙子周遊未到秦地无知难怪,采诗不全像取星宿却漏羲娥。 啊我虽好古却苦于生得太晚,对着石鼓文我哭得涕泪滂沱。 想当年我蒙召做国子监博士,那年正改纪元年号称着元和。 我的朋友在凤翔府任职从事,曾经为我设计挖掘石鼓坑窝。 我刷帽沐浴禀告国子监祭酒:“如此至宝文物世上能存幾多? 只要包毡裹席就能立即运到,十个石鼓运载只需幾匹骆驼。 进献太庙把它比作文物郜鼎,那声價百倍于郜鼎岂是太过? 皇恩浩荡如果准许留在太学,诸生就能钻研解说一起切蹉。 汉朝时鸿都门观经尚且拥塞,将会看见全国上下为此奔波。 剜剔藓苔泥尘露出文字棱角,把它放得平平稳稳不偏不颇。 高楼大厦深檐厚瓦把它覆盖,经历久远不受意外损坏伤挫。” 朝中的大官个个都老于世故,他们空无主见岂肯感奋奔波? 牧童在鼓上敲火牛用它磨角,谁能再用手把这个宝物抚摸? 长年累月风化销铄将被埋没。六年来向西遥望我空叹吟哦! 王羲之书法时俗趁機显秀媚,书写数张还可换回一群白鹅。 继周之後八代争战已经结束,至今无人收拾整理又可奈何? 如今正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皇上重视儒术推崇孔丘孟轲。 怎么纔能把此事向皇帝建议,愿借善辩之人发挥口若悬河。 石鼓歌写到这裏就算结束吧,哎呀我的意愿大概会是白说!
石鼓歌全诗注解
张生:據《全唐诗》校「生即籍」,可知此指张籍。 石鼓文:这是指从石鼓上搨印下来的文字。 才薄:是说自己的才力薄弱,不能像杜少陵、李太白他们那樣,有纵横驰骋的诗笔。 将奈石鼓何:是说像我这樣才力薄弱的人,将怎能作好这石鼓歌呢? 周纲;周朝的纲纪法度,亦即政治秩序。 陵迟:衰落、衰败。 四海沸:指天下动荡不安。 宣王:周宣王,姓姬名靖,周厉王的儿子,旧时被认为是周朝的中兴之主。 挥天戈:指周宣王对淮夷、西戎、狁等用兵的事。 明堂:天子颁布政教,朝见诸侯,举行祭祀的地方。 剑佩鸣相磨:是说到天子明堂来朝贺的诸侯很多,以致彼此佩带的刀剑互相磨擦而发出声响。 蒐(sōu)于歧阳:是说周宣王在一个春天裏于歧山南面打猎。蒐,春天打猎;岐阳,歧山之南(山南为阳)。 万里禽兽皆遮罗:广阔的猎场裏的禽兽都将被拦捕了来。遮罗,拦捕。 镌(juān)功:指将功业刻在石鼓上。镌、勒,都是刻的意思;成,成就,与「功」同义。 告万世:即告示後代于万世。 凿石作鼓隳嵯峨(huī cuóé):为了製作石鼓而开山凿石。隳,毁坏;嵯峨,山势高峻的樣子,这裏是指高山。 从臣:指随从周宣王的臣子。 咸第一:都是第一等的。 撰刻:指撰写文字刻于石鼓之上。 山阿:泛指山陵。 「雨淋日炙(zhì)野火燎,鬼物守护烦撝(huī)呵。」句是说,这石鼓经受聘发长期的日晒雨淋和野火的燎烤,竟能这樣安然无恙;那是有劳鬼神的护持,不让它们遭到伤害。日灸,日晒;烦,劳;撝,同「挥」;呵,喝叱。 公:张生,指张籍。 纸本:指从石鼓上搨印下来的文字纸本。 毫发尽备无差讹:搨印下来的文本极为完整,不有丝毫的差错。讹,错误。 辞严义密:指搨本的文字庄严,义理精密。 不类:不像。 蝌:蝌蚪文,周时所用文字,因其头大尾小,形似蝌蚪文。石鼓文的文字当为籀文,即大篆。 缺画:是说石鼓上的文字因年深日久,不可避免会有向导笔漏画的。 蛟:蛟龙,古代传说中的一種神异动物。 鼍(tuó):鼍龙,俗称猪婆龙,是鱷鱼的一種。这裏的蛟鼍即蛟龙,因押韵,故改龙为鼍。 快剑斫断生蛟鼍:石鼓文上那些向导笔漏画的地方,像是快剑把活生生的蛟龙斫断了一樣。这是极力形容古代文字形体气势的生动有力。 翔、翥(zhù):都是飞的意思。 珊瑚树:因珊瑚形状像树枝,故称珊瑚碧树。 「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句:石鼓上的文字像是仙人乘着鸾凤翩翩而下,又像是珊瑚碧树似的枝柯扶疏。这都是极办形容石鼓文的体势飞动和笔锋奇丽。 金绳铁索:比喻石鼓文的笔锋奇劲如金绳铁索一般。 锁纽:比喻石鼓文的的结体如锁纽般的钩连。 古鼎跃水:相传周显王四十二所,九鼎没于四水,秦始皇时派人入水不得。 龙腾梭:《晋书·陶侃传》:「侃少时,渔于雷泽,网得一织梭,以挂于壁。有顷雷雨自化为龙而去。」这句是形容石鼓文字体的变化莫测。 陋儒:见识短浅的儒生,指当时采风编诗者。 诗:指《诗经》。 二雅:指《诗经》的《大雅》和《小雅》。 褊(biǎn)迫:局促。 委蛇(wēi tuó):宽大从容的樣子。这句是说二雅没有把石鼓文收进去,是由于时采风编诗者的见识短浅。 秦:秦国,今陕西一带,即石鼓所在的地方。石鼓于唐初在天兴(今陕西省宝鸡市)三畦原出土。 掎摭(jǐ zhí):采取。 遗:丢了。 羲:羲和,为日驾车的人,这裏代指日。 娥:嫦娥,这裏指月。 「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遗羲娥。」句:孔子西行没有到过秦国,结果编诗未收石鼓文,那就像是拾了星星,却等待以了太阳和月亮。 好古:爱好古代文化。 生苦晚:苦于出生太晚。 此;指石鼓文。 双滂沱:指眼泪和鼻涕一同流出。意即令人无限感伤而泪如雨下了。 蒙:蒙受。 博士:官名。唐时有太学、国子诸博士,并为教授之官。 其年:那一年,即韩昌黎自江陵法曹参军被召回长安任国子监博士的元和元年(西元八〇六年)。 故人:不详。 从军在右辅:《三辅黄图》:「太初元年(西元前一〇四年)以渭城以西属右扶风,长安以东属京兆尹,长陵以北属左冯翊,以辅京师,谓之三辅。」右辅,即右扶风,为凤翔府。韩昌黎故人为凤翔节度府从事,所以说「从军在右辅」。 度(duó)量:计划。 掘:挖。 臼科:坑穴,指安放石鼓的地方。 濯冠:洗帽子。 沐:洗头。 浴:洗澡。这都是表示诚敬的意思。 祭酒:官名。唐时为国子监的主管官。 至宝:极为贵重的宝物。 「毡包席裹可立致,十鼓只载数骆驼。」句:是说十隻石鼓只要幾匹骆驼运载就行了。 荐:进献。 诸:是「之于」二字的合音,用意亦同。 太庙:皇家的祠堂。 郜(gào)鼎:郜国所造的鼎。《左传·桓公二年》;「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庙。」郜国在今山东省城武县。 光價:光荣的声價。 「荐诸太庙比郜鼎,光價岂止百倍过。」句:把石鼓荐之于太庙和郜鼎并比,那声價何止超过百倍呢? 圣恩:皇恩。 太学:指国子监。 诸生:指在太学进修的学生。 切磋:指对学问的钻研,这裏是指对石鼓的钻研。 观经鸿都:汉灵帝光和元年(西元一七八年),置鸿门学士。鸿都门为藏书的处所。又汉灵帝熹平四年(西元一七五年),蔡邕奏请正定六经文字,并刻石碑,立于太学门外,即熹平石经。从此,每天前来观看和摹写的人很多,十分拥挤,阻塞街道。 填咽(yè):阻塞,形容人多拥挤。 坐:即将。坐见:即将看到。 剜(wān):刀挖。 剔:剔除。 节角:指石鼓文字笔画的棱角。 安置妥帖:安放妥当。 不颇(pō):不偏斜。 檐:屋檐、深檐,也是「大厦」的意思。 覆:遮盖。 期无佗(tuó):希望石鼓没有任何的损坏。无佗,同「无他」。 中朝:即朝中,朝廷裏。 老于事:实指老于世故,即办事拖沓、保守的意思。 肯:岂肯。 感激:感动激发。 徒:只。 媕婀(ān ē):无主见的意思。 敲火:指牧童无知,随便在石鼓上敲击时爆出火星,有损石鼓。 砺:磨擦。 着手:即用手。 摩挲(suō):常指对文物古玩的抚摩,表示爱惜的意思。 销:熔化金属。 铄(shuò):指金属熔化。 就:趋向、归于。 六年:即元和六年(西元八一一年)。 西顾:指西望石鼓所在地岐阳。岐阳即岐山南面,山在长安、洛阳西,故称「西顾」。 空吟哦:空费心思的意思。 俗书:沈归愚《唐诗别裁》:「隶书风俗通行,别于古篆,故云俗书,无贬右军意。」认为俗书是对古书而言,是时俗之俗,非俚俗之俗,不是贬意。但就韩昌黎对石鼓文字的无比推崇来看,王羲之的书法自然会被他认为是俗的了,实含贬意。 趁姿媚:追求柔媚的姿态。 博白鹅:换白鹅。據《晋书·王羲之传》载,他很喜欢鹅,曾用「数纸」自己所写的《道德经》去换取山阴道士的鹅。 八代:所指不明,泛指秦汉之後诸朝。一说是秦、汉、魏、晋、元魏、齐、周、隋;又说是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 收拾:指把散乱的会物收集起来。这裏是指把石鼓收集起来加以保存的意思。 则那(nuò):又奈何。 柄任儒术:即重用儒学之士的意思。柄,权柄;任,用。 崇丘轲:尊崇孔子、孟子。 论列:议论、建议。 悬河:比喻有辩才,即善于辞令。《晋书·郭象传》:「太尉王衍每云,听象语(说话)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 止于此:到此为止。 其:将。 蹉跎:本指岁月虚度,这裏作失意解,即白费了心思。与前文的「空吟哦」意同,且相照应。
石鼓歌作者简介

韩愈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768—824
【介绍】:

唐河南河阳人,字退之,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韩介弟。德宗贞元八年进士。幼孤,由嫂抚养。及长,尽通《六经》、百家学。工诗文,自成一家。经其指授,皆称韩门弟子。董晋镇宣武,辟为巡官。汴军乱,依张建封,鲠言无所忌。调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上疏极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宪宗元和中,历迁国子博士、中书舍人、刑部侍郎。帝遣使迎佛骨入禁,愈上表极谏,贬潮州刺史,改袁州。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后以吏部侍郎为京兆尹。卒谥文,世又称韩文公。有《昌黎先生集》。

唐诗大辞典 修订本

【生卒】:768—824

字退之,排行二,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州)人,郡望昌黎,后人因称“韩昌黎”。晚任吏部侍郎,谥“文”,后人又称“韩吏部”、“韩文公”。韩愈幼孤,由兄嫂抚育成人。德宗贞元八年(792)登进士第,三上吏部试无成,乃任节度推官,其后任监察御史等职。贞元十九年,因言关中旱灾,触权臣怒,贬阳山令。贞元二十一年正月,顺宗即位,王伾、王叔文执政,韩愈持反对态度。秋,宪宗即位,量移江陵府法曹参军。宪宗元和元年(806),召拜国子博士。元和十二年从裴度讨淮西吴元济有功,升任刑部侍郎。元和十四年,上表谏宪宗迎佛骨,贬潮州刺史。次年穆宗即位,召拜国子祭酒。穆宗长庆二年(822),以赴镇州宣慰王廷凑军有功,转任吏部侍郎、京兆尹等职。长庆四年(824)十二月卒于长安。生平详见皇甫湜《昌黎韩先生墓志铭》、李翱《韩公行状》及新旧《唐书》本传。年谱多家,以宋洪兴祖《韩子年谱》为较完备。有今人徐敏霞辑吕大防诸家年谱之《韩愈年谱》,中华书局1991年出版。韩愈乃唐代着名思想家及作家,一生以恢宏儒道、排斥佛老为己任,与柳宗元共倡古文。宋苏轼称其“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潮州韩文公庙碑》)。韩愈之诗与孟郊齐名。韩诗中多有反映现实、抨击时弊之作,如《丰陵行》、《华山女》等。又有咏怀述志及表现生活琐事之作,如《秋怀》、《赠刘师服》等。内容较广泛。当时元稹等人论诗扬杜抑李,韩愈则兼崇之。李白之奇情壮思,杜甫之千锤百炼,皆影响韩诗甚巨。韩诗风格雄奇壮伟,光怪陆离,《南山》、《陆浑山火》等大篇尤呈此貌,司空图称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抉电,撑扶于天地之间”(《题柳柳州集后》)。然韩诗并不专以奇险见长,清赵翼云:“昌黎自有本色,乃在文从字顺中自然雄厚博大。”(《瓯北诗话》卷三)其诗法之尤着称于世者乃“以文为诗”,即以古文之章法句式为诗(如《山石》、《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且多议论(如《荐士》、《谢自然诗》),此于宋诗之散文化、议论化有极大影响。后人之褒贬大多着眼于此,如宋沈括贬韩诗为“押韵之文耳”,“终不是诗”(见惠洪《冷斋夜话》卷二),金赵秉文则称“韩愈又以古文之浑浩溢而为诗,然后古今之变尽矣”(《与李天英书》)。清叶燮论韩诗之历史地位曰:“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为鼻祖。宋之苏、梅、欧、苏、王、黄,皆愈为之发其端,可谓极盛。”(《原诗》内篇)韩集通行者,有宋世綵堂本《昌黎先生集》,诗文合编。诗集注本有清顾嗣立《昌黎先生诗集注》、清方世举《韩昌黎诗集编年笺注》等,今人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尤能集前注之大成。研究资料有今人吴文治《韩愈资料汇编》,较完备。《全唐诗》存诗10卷,《全唐诗外编》及《全唐诗续拾》补诗12首。

唐诗汇评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州)人,郡望昌黎(今属河北)。贞元八年(792)登进士第。后连辟为宣武军董晋、徐泗张建封二幕节度推官。十八年,授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因论事,贬阳山令。顺宗即位,移江陵府法曹参军。元和元年,召为国子博士。旋分教东都。为河南令,召为职方员外郎,复为国子博士分司。后历都官员外郎、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考功郎中知制语、中书舍人、太子右庶子等职。十二年为彰义军节度使裴度行军司马,淮西平,迁刑部侍郎。十四年,因上书谏迎佛骨获罪,贬潮州刺史。量移袁州。穆宗即位,征为国子祭酒。历兵部侍郎、京兆尹、吏部侍郎。卒,谥文。世称韩文公,又称韩昌黎、韩吏部。愈在古文、诗歌的理论和创作上都有重大成就,对后世有巨大影响。门人李汉编其遗文为《韩愈集》四十卷。今有《昌黎先生集》四十卷并《外集》行世。《全唐诗》编诗十卷。

司空图《题柳柳州集后序》

愚尝览韩吏部歌诗累百首,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抉电,奔腾于大地之间,物状奇变,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

《六一诗话》

退之笔力,无施不可,而尝以诗为文章末事,故其诗曰“多情怀酒伴,馀事作诗人”也。然其资谈笑,助谐谑,叙人情,状物态,一寓于诗,而曲尽其妙。此在雄文大手固不足论,而余独爱其工于用韵也。盖其得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乍还乍离,出入回合,殆不可拘以常格,如《此日足可惜》之类是也。得韵窄则不复傍出,而因难见巧,愈险愈奇,如《病中赠张十八》之类是也。余尝与圣俞论此,以谓譬如善驭良马者,通衢广陌,纵横驰逐,惟意所之;至于水曲蚁封,疾徐中节,而不少蹉跌,乃天下之至工也。

苏轼《评韩柳诗》

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丽靖深不及也。

《后山诗话》

诗文各有体,韩以文为诗,杜以诗为文,故不工尔。

《后山诗话》

退之于诗本无解处,以才高而好尔。

《蔡宽夫诗话》

退之诗豪健雄放,自成一家,世特恨其深婉不足。

《冷斋夜话》

沈存中、吕惠卿吉甫、正存正仲、李常公择,治平中在馆中夜谈诗。存中曰:“退之诗,押韵之文耳,里健美富赡,然终不是诗。”吉甫曰:“诗正当如是。吾谓诗人亦未有如退之者。”正仲是存中,公择足吉甫,于是四人者相交攻,久不决。……予尝熟味退之诗,真出自然,其用事深密,高出老杜之上。如《符读书城南》诗“少氏聚嬉戏,不殊同队鱼”,又“脑脂盖眼卧壮士,大招挂壁何由弯”,诗自然也。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

韩退之诗,山立霆碎,自成一法,然臂之樊候冠佩,微露粗疏。

《岁寒堂诗话》

韩退之诗,爱憎相半。爱者以为虽杜子美亦不及,不爱者以为退之于诗本无所得。……退之诗大抵才气有馀,故能擒能纵,颠倒崛奇,无施不可。放之则如长江大河,澜翻汹涌,滚滚不穷;收之则藏形匿影,乍出乍没,姿态横生,变怪百出;可喜可愕,可畏可服也。苏黄门子由有云:唐人诗当推韩、杜,韩诗豪,杜诗雄,然杜之雄亦可以兼韩之豪也。此论得之。诗文字画,大抵从胸臆中出。子美笃于忠义,深于经术,故其诗雄时正;李太白喜任侠,喜神仙,故其诗豪而逸;退之文章侍从,故其诗文有廊庙气。退之诗正可与太白为故,然二豪不并立,当屈退之第三。

《唐诗品汇》

今观昌黎之博大而文,鼓吹六经,搜罗百氏,其诗聘驾气势,崭绝崛强,若掀雷决电,千夫万骑,横骛别驱,汪洋大肆,而莫能止者。又《秋怀》数首及《暮行河堤上》等篇,风骨颇逮建安,但新声不类,此正中之变也。

《唐诗归》

钟云:唐文奇碎,而退之舂融,志在挽回。唐诗淹雅,而退之艰奥,意专出脱。诗文出一手,彼此犹不相袭,真持世特识也。至其乐府,讽刺寄托,深婉忠厚,真正风雅。读《猗兰》、《拘幽》等篇可见。

《唐音癸签》

韩公挺负诗力,所少韵致,出处既掉运不灵,更以储才独富,故犯恶韵斗奇,不加栋择,遂致丛杂难观,得妙笔汰用,瑰宝自出。第以为类押韵之文者过。

《诗源辨体》

唐人之诗,皆由于悟入,得于造诣。若退之五七言古,虽奇险豪纵,快心露骨,实自才力强大得之,固不假悟入,亦不假造诣也。然详而论之,五言最工,而七言稍逊。

《诗源辨体》

退之五七言古,字句奇险,皆有所本,然引用妥帖,殊无扭捏牵率之态。其论孟郊诗云:“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盖自况也。

《诗源辨体》

退之五七言律,篇什甚少,入录者虽近中晚,而无怪僻之调;七言“三百六旬”一篇,则近宋人。排律咏物诸篇,偶对工巧,摹写细碎,尽失本相,兹并不录。

《楚天樵话》

昌黎诗笔恢张时不遗贾岛、孟郊,故人皆山斗仰之。

《原诗》

唐诗为八代以来一大变,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为鼻祖。宋之苏、梅、欧、苏、王、黄,皆愈为之发其端,可谓极盛,而俗儒且谓愈诗大变汉、魏,大变盛唐,格格而不许,何异居蚯蚓之穴,习闻其长鸣,听洪钟之响而怪之,窃窃然议之也。

《原诗》

举韩愈之一篇一句,无处不可见其骨相棱嶒,俯视一切,进则不能容于朝,退又不肯独善于野,疾恶甚严,爱才若渴,此韩愈之面目也。

《原诗》

杜甫之诗,独冠今古。此外上下千馀年,作者代有,惟韩愈、苏轼,其才力能与甫抗衡,鼎立为三。韩诗无一字犹人,如太华削成,不可攀跻。若俗儒论之,摘其杜撰,十且五六,辄摇唇鼓舌矣。

《唐音审体》

唐自李杜崛起,尽翻六朝窠臼,文章能事已尽,无可变化矣。昌黎生其后,乃尽废前人之法,而创为奇辟拙拗之语,遂开千古未有之面目。

《说诗晬语》

昌黎豪杰自命,欲以学间才力跨越李、杜之上,然恢张处多,变化处少,力有涂而巧不足也。独四言大篇,如《元和圣德》、《平淮西碑》之类,义山所谓句奇语重、点窜涂改者,虽司马长卿亦当敛手。

《唐诗别裁》

善使才音当留其不尽,昌黎诗不免好尽。要之,意归于正,规模宏阔,骨格整顿,原本雅颂,而不规规于风人也。品为大家,谁曰不宜?

《一瓢诗话》

韩昌黎学力正大,俯视群蒙;匡君之心,一饭不忘;救时之念,一刻不懈;惟是疾恶太严,进不获用,而爱才若渴,退不独善,尝谓直接孔孟薪传,信不诬也。

《瓯北诗话》

韩昌黎生平所心摹力追者,惟李杜二公。顾李杜之前,未有李杜,故二公才气横恣,各开生面,遂独有千古。至昌黎时,李杜已在前,纵极力变化,终不能再辟一径。惟少陵奇险处,尚有可推扩,故一眼觑定,欲从此辟山开道,自成一家。此昌黎注意所在也。然奇险处亦自有得失。盖少陵才思所到,偶然得之;而昌黎则专以此求胜,故时见斧凿痕迹。有心与无心,异也。其实昌黎自有本色,仍在“文从字顺”中,自然雄厚博大,不可捉摸,不专以奇险见长。恐昌黎亦不自知,后人平心读之自见。若徒以奇险求昌黎,转失之矣。

《瓯北诗话》

昌黎诗中律诗最少,五律尚有长篇及与同人唱和之作,七律则全集仅十二首,盖才力雄厚,惟古诗足以恣其驰骤。一束于格式声病,即难展其所长,故不肯多作。然五律中如《咏月》、《咏雪》诸诗,极体物之工,措词之雅;七律更无一不完善稳妥,与古诗之奇崛判若两手,则又极随物赋形、不拘一格之能事。

马允刚《唐诗正声》

韩昌黎在唐之中叶,不屑趋时,独追踪李杜。今其诗五七言古,直逼少陵,余体亦皆硬笔屈盘,力大气雄,而用意一归于正,得雅颂之遗,有典诰之质,非同时柳子厚、刘梦得所能及,鼎足李杜,非过论也。

《昭昧詹言》

韩公当知其“如潮”处,非但义理层见叠出,其笔势涌出,读之拦不住,望之不可极,测之来去无端涯,不可穷,不可竭。当思其肠胃绕万象,精神驱五岳,奇崛战斗鬼神,而又无不文从字顺,各识其职,所谓“妥贴力排奡”也。

《昭昧詹言》

韩公诗,文体多,而造境造言,精神兀傲,气韵沈酣,笔势弛骤,波澜老成,意象旷达,句字奇警,独步千古,与元气侔。

《昭昧詹言》

韩公笔力强,造语奇,取境阔,蓄势远,用法变化而深严,横跨古今,奄有百家,但间有长语漫势,伤多成习气。

《昭昧詹言》

韩诗无一句犹人,又恢张处多,顿挫处多。韩诗虽纵横变化不逮李杜,而规摩堂庑,弥见阔大。

《诗比兴笺》

谓昌黎以文为诗者,此不知韩者也。谓昌黎无近文之诗者,此不知诗者也。《谢自然》、送灵惠,则《原道》之支澜;《荐孟郊》、《调张籍》,乃谭诗之标帜。以此属词,不如作论。世迷珠椟,俗駴骆驼。语以周情孔思之篇,翻同《折杨》、《皇荂》之笑。岂知排比铺陈,乃少陵之赋砆;联句效体,宁吏部之《韶濩》?以此而议其诗,亦将以谀墓而概其文乎?当知昌黎不特约六经以为文,亦直约风骚以成诗。

《艺概》

诗文一源。昌黎诗有正有奇,正者所谓“约六经之旨而成文”,奇者即所谓“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

《艺概》

昌黎诗陈言务去,故有倚天拔地之意。

《艺概》

昌黎七古出于《招隐士》,当于意思刻画、音节遒劲处求之。使第谓出于《桕梁》,犹未之尽。

《艺概》

昌黎诗往往以丑为美,然此但宜施之古体,若用之近体则不受矣。是以言各有当也。

《岘佣说诗》

退之五古,横空硬语,妥帖排奡,开张处过于少陵,而变化不及。中唐以后,渐近薄弱,得退之而中兴。

《岘佣说诗》

韩孟联句,字字生造,为古来所未有,学者不可不穷其变。

《岘佣说诗》

七古盛唐以后,继少陵而霸者,唯有韩公。韩公七古,殊有雄强奇杰之气,微嫌少变化耳。

《岘佣说诗》

少陵七古,多用对偶;退之七古,多用单行。退之笔力雄劲,单行亦不嫌弱,终觉钤朿处太少。

《岘佣说诗》

少陵七古,间用比兴;退之则纯是赋。

《三唐诗品》

其源出于陆士衡,而隳其体貌。盘空硬语,抉奥险词,雅音璆然,独造雄占。郊、岛、卢同,相与并作。五言长篇,嫌见排比之迹耳。

《诗学渊源》

其诗格律严密,精于古韵。全集所载,《琴操》最佳。古诗硬语盘空,奇崛可喜,唯以才气自雄,排阖过甚,转觉为累,又善押强韵,故时伤于粗险。诗至汉魏以降,属文叙事,或取一端,以简为资,颇不尚奇。及盛唐诸人开拓意境,始为铺张,然亦略工点缀,未以此为能事也。至愈而务其极,虚实互用,类以文法为诗,反复驰骋,以多为胜,篇什过长,辞旨繁冗,或失之粗率。其律诗典雅,则仍大历之旧,较之古诗,而目全非矣。绝句以五言为胜,七言质实,故少风致,综其敝则务在必胜,故时有过火语。令人莫耐。《潼关》之作,格尤凡下。赵宋诗人,每宗师之,取法乎中,则斯下矣。